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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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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度日如年

如果摸不準新上司的喜好與習慣,那麽上班就如上墳。

Amanda此刻在上墳。

她抱著一疊待簽文件遞給梁恪言,然後看他面無表情繃著一張臉坐在位子上簽名。

發什麽邪火,都要吃中飯的點來上班了,還有什麽不高興的?

Amanda把整理好的待辦事項匯報給他,又提到這幾天還有幾個飯局需要他參與。

梁恪言讓她安排好時間,撞不上的話便都應下。本科提前畢業的緣故,梁恪言碩士畢業至今已經兩年。他選擇的方向與梁繼衷所預想的略有不一,但梁繼衷很清楚,有些人一旦脫離了控制便很難再回歸原本的軌道,梁恪言便是這類人。既然如此,逆勢不如順勢。

他在背後悉心打點鋪路,讓梁恪言進了一家行業領先的咨詢公司歷練,主做ma並購。

長此以往,梁恪言雖然討厭這樣的應酬和飯局,但也知這些人際交往都是必要的。

“對了,幫我約萬恒的萬嘉麟。”

Amanda:“好的。小梁總,那我先出去了。”

梁恪言點頭。他一眼看見桌角藍白相間的小飛燕:“這個花——”

Amanda註意力隨他的視線而動。昨天她看出梁恪言不喜歡桌角擺放的玫瑰,從於天洲那裏問來了他的喜好,得知他喜歡小飛燕才擺放在這裏。

這花沒問題吧……

“花苞很難分出來,辛苦。”梁恪言說。

Amanda怔楞了一會兒,很快反應過來。小飛燕花苞很小,葉子又多,花苞藏在一堆綠色枝葉中,拉扯時要極度小心,她的確費了些許功夫。可是梁恪言既然知道,那必定是自己分過花苞的。

上墳狀態暫時停止。

“不客氣小梁總,這都是我該做的。”

·

“我聽說他要約萬嘉麟。”四十樓辦公層內,喬文忠姿態閑適地坐著,眼裏一派輕蔑之色。

顧長平呷了一口熱茶:“你現在還有心思管這個?再過幾天,你可就要被他一紙變動送回家頤養天年了。”

喬文忠:“我昨天和老梁打過電話了,這事兒不急,梁恪言他有什麽資格辭退我?我只是可惜了我為萬恒費的那些功夫。”

顧長平臉色不變,心中心思卻翻飛。

費功夫?你能費什麽功夫,不就是借此把小女兒送進萬家的機會被突如其來的梁恪言截胡了嗎。

·

下午,柳絮寧準時站在學校西門口。夏日的傍晚也不失炎熱,她走到校門口之前又去小賣部買了杯奶茶,拿著做好的奶茶走了幾步又匆匆折回,再次下單。

差點忘記了,今天是梁恪言來接他。雖然她不願意和他獨處,他也不願意和她待在一塊兒,但先送他一杯奶茶,應該不至於給她擺臉色。

此刻刮著微風,燥熱不減,柳絮寧捧著兩杯奶茶坐在校門口前的大石墩上,低頭看蟻群架著一塊小蛋糕打她眼前走過。無聊的事總是引無聊的人入勝。柳絮寧出神地看著,連兩道響亮的汽笛聲都忽略了。

梁恪言坐在駕駛位,車窗半降。兩道鳴笛聲拉不回她的註意,他也沒再多摁,只沈默地看她。

習慣性盤成丸子頭的長發此刻紮成了松垮的馬尾,微蜷的發梢落在鎖骨處,兩手拿著奶茶,無節奏地踮著腳,煙灰色的短裙裙擺隨之小幅度地晃動,像一尾自在游魚。

因為從小練舞,柳絮寧無論做什麽都身板筆直,氣質極佳。

梁恪言偶爾會無意識觀察她。若以顏色形容人,那她是蝶翅藍,介於青,藍,灰之間。霧蒙蒙,像萬籟俱寂中一處下著雨的小島,叫人看不清楚。

柳絮寧就是在這時擡起頭來,和他視線對上的一瞬,朝他走來。

“哥,你想喝哪一杯?”柳絮寧在副駕駛坐下,晃晃手中的奶茶,問他。

梁恪言不喝劣質奶精兌成的甜膩奶茶,他啟動車子:“不喝。”

“哦。”就知道是這個答案,她還選了杯稍清爽的龍芽茉莉,早知道兩杯都該買她自己愛喝的口味。

簡單幾句話後,又是一路無話。

她就這樣被梁恪言送了一個星期。中途的某一次,柳絮寧對於梁恪言來接她的抗拒簡直達到了頂峰。

照例回家途中,因為沿途一段路正在施工,梁恪言繞了小路,柳絮寧隨意地一瞥車窗外,看見路邊支著的臨時彩票攤。

這也算是她的愛好之一。她的運氣向來不錯,20元的成本收獲500元的回報那是常事。所以此刻,她的眼睛倏然亮起。

“哎——開一下門。”剛說完,柳絮寧反應過來今天開車的不是梁銳言,她緩沖了一下,扭頭時有些討好地看梁恪言,“可以嗎哥哥,我想去刮個彩票。”

梁恪言看她一眼,隨即視線越過車窗:“概率不大。”

柳絮寧想,才看一眼就能說概率不大,他以為他這是什麽眼睛?這話裏的糊弄意味可太重了。

“不會啊,我經常中的。”

“概率問題。”

概率概率,又是概率。

柳絮寧面上態度良好:“那沒準我就是幸運的那個。哥,你先回去吧,這附近就有地鐵,我到時候自己回來。”

話都說到這份上,梁恪言按下開門鍵:“買完回來車上刮。”

梁恪言看著她興沖沖朝那裏跑去的背影,無法理解,一瘸一拐成這樣了還能跑這麽快。

這裏停車五分鐘就算違章,梁恪言掐著時間,疑心他弟弟的這位好朋友腦袋裏沒有絲毫的時間概念,冷著臉下去逮她。

彼時柳絮寧正覺得自己今天倒了大黴準備再來一次,後腦勺一涼,跟著手臂就被捏住,梁恪言擡眼看了看她刮過的幾張彩票,一張都沒中。

意料之中,他毫不掩飾地冷笑一聲,拉著她往回走。

車裏,柳絮寧抿抿唇:“就想著再試一次來著。”

他又是一聲冷笑:“收收你的賭徒心理。”

梁銳言從來都不會這麽說她,只會和她一起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然後兩人坐在燒烤店裏盤算究竟花了多少錢。

柳絮寧盯著手裏僅存的沒刮的三張,身旁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剩下三張,不刮了?”

柳絮寧沈默了一下:“不了,回家再說吧。”

不然掉落的錫箔弄臟他的豪車,說不準又要被他冷笑了。

梁恪言沒再開口。他原想和她說,再過兩條街就有個彩票店,這種擺在外面的彩票攤上的貨都是拿店裏剩下的,中獎概率小。

後視鏡裏的她,垮著臉死死盯著車窗外,手裏還捏著那幾張沒用的廢彩票,顯然是在生悶氣。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梁恪言沒這功夫管她。

柳絮寧掰著手指頭算,是不是痛苦的日子總是過得很慢,她以為經歷了半輩子,卻沒想到才不過三四天。

·

這學期柳絮寧的選修課是中外建築史,選擇這門課的原因無他,老師一欄寫著【錢明峰】三個字。

眾所周知,錢老師是整個建院最好說話,脾氣最好,最不常動怒的老師。每逢學期末選下學期的選修課時,整個建院和設計院都盯準了他的課。這次也是胡盼盼手快,一人操作三臺平板,給一整個寢室都選上了這門課。

“你們要是沒選上,那我豈不是要一個人來一個陌生的教室上課,到時候連做個小組作業都完不成。”胡盼盼坐在最中間,一張嘴說個沒完。

許婷聽煩了,拍拍身邊的柳絮寧:“她話實在太多了,咱倆換一下。”

胡盼盼忙拉住許婷:“別別別,她長這麽漂亮,坐我旁邊誰還看我啊。”

許婷笑容倏得收住:“所以我得坐你旁邊是吧!”她由衷感嘆,“三年了,這情商是一點也沒長進,也就你運氣好碰到我這種室友。”

柳絮寧坐在最旁邊翻看外國建築史,順便分點註意力在那邊:“我也這麽覺得。”

和胡盼盼這樣的人相處,自在,又不自在。自在的點是說話做事無所顧忌,上午心生嫌隙下午這嫌隙就能因為對方的心大而自動愈合,不自在的點也同樣於此。

但總體來說,和傻子做朋友的感覺不錯。

她是,梁銳言也是。

錢明峰進來的時候,教室裏未安靜半分。他推了推眼鏡,笑著說:“這是看我好欺負,一群霸王龍都選了我的課。”

臺下一陣哄笑,上課的氣氛被拉了回來。

錢明峰上課很有意思,講到某個知識點時還會談起自己在國外留學的趣事經歷,生動又不枯燥。整節課下來,教室裏氣氛活躍,睡覺玩手機的都沒幾個。

臨近結束,ppt上放著課後作業,是關於青城建築的調研。

“期末考試,我能拉就拉,爭取把大家都拉到及格線上,所以平時的調研和pre還希望大家給我一個面子。”

有活絡的男生連聲叫著:“好說好說!”

下課後,柳絮寧三人往食堂走,一頓飯下來,約好了這周末的出行。胡盼盼翻大眾點評時恰好看到這附近的青城藝術中心在開展現代繪畫展。

“票價只要280,反正調研的地方在附近,調研完去看看嘛。”許婷沒什麽意見,胡盼盼就開始軟磨硬泡柳絮寧。

柳絮寧舀了口湯:“你還懂這個?”

胡盼盼一臉理直氣壯:“你當我是去看人家的畫的嗎?小紅書說這裏超適合拍照,不打卡不是青城人!”

早該明白的。

許婷:“好低級的宣傳詞,什麽時候營銷話術能換種思路?”

“我也覺得。”柳絮寧點頭,又看到胡盼盼巴巴望著她,她嘆氣,“知道了。”

胡盼盼即刻喜笑顏開。

周末一早,柳絮寧換好了衣服,準備象征性地和梁恪言報備一聲,卻被阿姨告知他昨晚就沒回來。

沒回來也好,省的她特意再和他報備。

現代繪畫展坐落在青城藝術中心的二號和三號展廳。今天是開展第一天,展廳的長廊外站著許許多多的記者,架著長槍短炮。

“看看人家的裝備,再看看我的。”胡盼盼盯著自己手裏的相機,感嘆了句。

許婷安慰:“想開心點,人家拍的是畫,你拍的是你自己,這兩者價值天差地別,你這個檔次的相機夠了。”

胡盼盼不服:“餵!”

許婷得了便宜開始賣乖:“安靜啊,別被當成沒素質的人轟出去。”

胡盼盼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該畫展為群展,整個展廳設計以時間為推進點,匯集1960年至2020年期間藝術風格相似的傑出畫家的名作,有一些圖柳絮寧都曾在教科書上見過。

如果說喜歡跳舞是在江虹綾的逼迫下畸形扭曲成愛好,那麽對於繪畫的喜愛就是天然。柳絮寧是那一年的高考狀元,top院校是供她挑選的存在,但她心心念念的就是青城建築院。

高考結束那天,梁安成帶著梁銳言與她去和自己的幾位老友吃飯。她還記得那家法餐店,在某軟件上顯示人均八千,柳絮寧覺得是自己高考覆習太累了出現幻覺以至於多看了一個零,她眨眨眼,盈亮的手機屏上依然清清楚楚地寫著“8000”四個數字。純吃賣相的餐廳,居然人均要這樣可怕的價格。

後來她中途出門上廁所,偶然聽見包廂的低消。

比較的心態真是一劑強大而可怕的迷藥。

在更誇張的數字面前,八千突然變得不值一提。

其實梁安成還帶兩人去過更貴的餐廳,這個價格的餐廳對梁安成而言連眼都無需眨。只是長大懂事之後的柳絮寧有了對錢更為清晰的概念,於是變得敏感。

“小柳啊,過幾天要填志願了,準備學什麽?”餐桌上的幾人原本正對著梁銳言的高考和未來大談特談,其中一個叔叔冷不防將話題轉移到她身上。

其他幾人也看過來。

柳絮寧拘謹地笑了一下,沒有說具體,只表達了一個籠統概念:“我想學畫畫。”

另一個叔叔哈哈大笑:“這個好,跟你哥一樣,到時候畢業了也去留學讀研。”他大概是喝多了,舉起高腳杯非要和柳絮寧碰,“那我就提前叫你一聲柳大畫家了哈哈哈。”

“哦呦,留學是你說留就能留的?美術本來就是燒錢的東西好伐,再加上這留學,這費用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小姑娘一個人能承擔得起的啊?”身邊的阿姨笑瞇瞇地攔下那個叔叔的酒杯。

“你懂什麽?”

“我怎麽不懂了啦,這種燒錢的東西不是所有人都能讀的,也不是人人都能被叫一聲大畫家的咯。真喜歡的話麽,在家自己當愛好畫一下好咯,這麽大費周章幹什麽啦。小柳這一讀,又要麻煩老梁好幾年了。”

“不如學點跟起瑞有關的東西,畢業了直接進起瑞給老梁打打白工,就當回報這十幾年來住人家家裏白吃白喝了。”

這座城市的阿姨說話句句不離各式各樣的語氣詞。柳絮寧聽著長大,卻還是不習慣。

梁安成皺眉,語氣加重:“瞎講些什麽。”

那叔叔使勁使眼色,悄悄拍了下女人。

飯桌上都是人精,氣氛才不會因此變得沈重。

“你阿姨就是這樣,一張口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是的是的,都是開玩笑的,小柳不介意吧,阿姨敬你一個。”那女人笑著。

梁安成經常誇她是一個聰穎善良、懂事聽話,又擅長審時度勢的乖巧女孩。可惜了,她已經過了為此利他讚賞而倍感愉悅的年紀。

乖女孩接收到梁安成眼裏的深長意味,自然地笑著,舉起杯子,低手與女人碰杯。坐下的那一刻,她看見自己白皙的大腿上一道深而紅的指甲印,不知道是何時抓的。

藝術是一場需要深造的旅行,沒有得到過踏上征途的機會,真讓人遺憾。

·

“柳絮寧你腿還沒好,走這麽快幹嘛!”胡盼盼在後面高聲喊她,又被工作人員提醒輕語。

柳絮寧沒回頭,全當沒聽見。她繼續沿著指示牌往裏走,三號廳的L4是展會的最後一個部分,名為“發展中的花樣年華”,往下是一群青年畫家的名字,柳絮寧大多陌生,除了第一行的那個——

梁恪言。

題為花樣年華,囊括近幾年來優秀青年畫家的作品。看得出這展覽偏愛梁恪言,將梁恪言自十四歲以來的作品一一展列。

旁邊是一張他的半身照,身穿白襯衫,像應付一件並不感興趣的事情,面無表情,淡然望向鏡頭。

“嘖,這是真帥啊。”胡盼盼和許婷不知何時站到她身邊,低低發出由衷感嘆。

“你哥有談過戀愛嗎?”胡盼盼問。

柳絮寧搖頭。

“這樣的人居然沒有談過戀愛。”

“我不知道。”柳絮寧頓了幾秒,“我和他其實不熟。”

胡盼盼對此無疑:“也是,梁恪言這人,長的很貴。”

許婷:“什麽意思?”

“你看啊,梁銳言就長得很接地氣,當然不是說醜,而是如果你努力死纏爛打他也願意跟你試一試,一起吃地攤燒烤逛七浦路購物街。但梁恪言顯然就不是,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起,這也嫌棄那也不屑,一看就很難搞。”

柳絮寧驚訝於胡盼盼居然分析得如此正確。

只是胡盼盼的話題一向過得很快,她將目光落在梁恪言的作品上:“該說不說,他這天賦真是絕了。”

柳絮寧沒反駁。

“我上次聽別人說,他好像要徹底進起瑞了,以後總該是他接手的。現在就這麽忙了,也不知道他以後還會不會畫畫。”胡盼盼說。

許婷剛想跟著感嘆一句不知道,就見一直沈默著的柳絮寧開口:“這些畫是很出彩,尤其是他未成年時期的作品,個人風格明顯。”

這面墻上最中間的位置,也是整層樓最中心最顯眼的位置,掛著梁恪言十六歲時的作品《流失沙丘》,印象派的畫風,色彩明亮,線條表現力極強。他就是憑著這幅畫拿遍許許多多的獎項,也是這幅畫讓梁恪言年僅十六歲就可以在藝術界名聲大噪。

“可他出國後創作的作品,就只有匠氣,沒有靈氣。”

靈氣一詞對設計和創造來說太重要了。

當下的梁恪言,更像是畫不出個人風格,已到瓶頸。

“本科畢業之後讀商科,又選擇回家繼承家業,不再從事繪畫,他就能永遠在藝術界留下天才少年這個稱號。”然後將藝術界天才少年放棄繪畫接手起瑞集團作為噱頭。藝術界短暫哀嘆一番他的封筆,轉頭就能抹幹眼淚將封筆之作以高價賣出,各家畫廊爭相代理,而起瑞則借著他的名頭,近來股票猛漲,勢頭良好。

每天晨間那個財經頻道的老頭子三句話離不開起瑞。柳絮寧吃早餐的時候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了些,她不懂股票和金融,但是看得懂畫。那副在保利拍出的《夜色》作為梁恪言的封筆之作,價格登頂近兩年來的成交價。但單從畫來說,柳絮寧只能粗俗評價——買下這幅畫的一定是個冤大頭。

她笑了一下:“他真聰明。”

也真功利,臨了還要物盡其用。這樣的人的確適合做個冷漠的商人。

胡盼盼啞然。柳絮寧這算是誇獎……還是嘲諷?

搞不懂。

“我去樓下等你們。”柳絮寧瞥眼看胡盼盼又是一番準備打卡的女明星架勢,便把那句“走吧”咽下。

她拿出手機看時間,微信裏跳出來好幾條消息,來自梁銳言,大多都是一些無聊的口水話,抱怨比賽訓練辛苦。

這一點苦都吃不了的小少爺。

柳絮寧低頭邊回消息安慰他,邊往外走。

前面落下一道影子,有人擋住了她。她沒在意,順勢往左邊挪了一步,那人也往左邊挪;她往右,那人也往右。

柳絮寧煩了,擡頭時便看見一張笑得正恣意輕狂的臉。

“好久不見,寧妹。”谷嘉裕朝她挑挑眉。

柳絮寧眼睛驟然一亮:“嘉裕哥,你回國了。”

谷嘉裕和梁銳言性格相似,卻是梁恪言的多年好友。如果說梁銳言是同齡人中霸王龍一般的存在,行事霸道蠻橫,說一不二,那麽谷嘉裕和梁恪言就是這一群孩子中的領頭羊,也是梁銳言唯二懼怕的兩位。

只是,有谷嘉裕在的地方,想必就有梁恪言。

果不其然。柳絮寧眼神一飄就看到了他身後那個顯眼的男人,他閑散靠著墻,修長手指握著機身。直到谷嘉裕開口,他的視線才從手機上挪開,慢悠悠地看向她。

那應該就是沒聽到了。

谷嘉裕沖著柳絮寧擠眉弄眼,眼裏帶著幾分揶揄和看戲。

柳絮寧被他看的心裏發怵,慢吞吞地挪到梁恪言面前,生硬地打招呼:“哥,好巧。”

“不巧。”梁恪言說,“館長說在這裏給我留了展位,我順便來看看。”

“哦,那你什麽時候來的……”柳絮寧隨口問。

梁恪言沈默片刻,低垂著眼睫看她,咬字清晰又微妙:“只有匠氣,沒有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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